微发抖。
这袄子我可能只能穿这一个冬天了,奶奶却还是做得这般仔细,窃取他人人生的罪恶和辜负他人爱意的内疚感在心底涌动着,我眼眶忍不住发起热来。
我忽然就很想,很想将这一切都摊开来说。
“奶奶,其实我……”
才张嘴说了几个字,我却说不下去了。
我该说什么呢?我其实不是阿怀?我马上就要死了这衣服我可能穿不了几天你别做了?
万一奶奶听了受刺激怎么办?
非得跟奶奶说这些吗?骗她一辈子也没关系不是吗?
一旁的孟图南拉了拉我的袖子,示意我不要再讲。
奶奶却突然抬头看我了,她笑着说:“其实你不是阿怀。”
这七个字如雷贯耳,劈得我不知所措。
我愣了许久,想开口喊奶奶,却不知合不合适。
奶奶又低下头去,继续缝着夹袄,缓慢又柔慈地说:“奶奶知道,奶奶早就知道了。”
“奶奶很多时候都不清醒,但奶奶也有清醒的时候。那个叫‘阿怀’的孩子早就病死了,但是上天厚待我,补给了我一个新的阿怀,还送了一个小孟。”
“奶奶看到了你给小孟写的信,虽然不知道你得了什么病,但假如这是你在奶奶身边过的最后一个冬,奶奶希望你有新衣服穿,不受冻不觉冷。”
听着这些话,我的眼泪再也憋不住,像决堤之水一般往外涌。
一旁的孟图南不知何时已经把双肘撑在桌上,将头埋在掌心哭得一抽一抽的。
“都几岁了,在这学小孩哭鼻子。”明明是奶奶把我们惹哭了,她却反过来笑话我们心性幼稚,“行了行了,你们在这哭得人家以为奶奶这把老骨头要西去了,都去干自己的事去,别碍着奶奶做袄子。”
再哭下去实在丢人,我和孟图南红着眼回了住处。
009
我回谷当日就将《凝气说》交予了柳谷主,一向不苟言笑的柳谷主竟然拍了拍我的肩膀,对我说了“多谢”。
这东西很了不得么?
端尘山在楚地以南的苗疆群山之中,与中原各大剑派并不同宗。我自十岁被“主人”旸宁买下带进端尘山,学的剑法都是苗疆人的那一套,他们的出招诡谲多变不说,有些招式还极为阴毒下流,那边的剑客来了中原怕是会被唾沫星子淹死。李道询前辈这一套“先练气再学剑”的宗理我悟不透,悟透了估计也学不来。这些年我的剑艺毫无长进并非我有意藏拙,也不是我身体羸弱到提不起剑,而是我对中原剑法不太感兴趣,也练不太明白。
如今看来,对《凝气说》不感兴趣的中原江湖人,怕是只有两种,一种是不用剑的,比如李殊援;另一种是不会使剑的,比如我。
总之,柳谷主满意便好。
到此为止,我两年前主动揽下的重担终于卸下。
无事一身轻,我在谷中待了几天,不是陪着奶奶种瓜采花,就是被孟图南拿针扎。
孟图南最近在研究针灸排毒,虽然他总安慰我说不要着急,还有三个月,可以慢慢来,但是他看那个样子比较着急的好像是他。
他每次看着那发黑的银针表情都无比灰败,仿佛我本就时日无多的阳寿对半打了折。
想来他是一片好心,起初我也就由着他折腾。
试了几天不见成效后,他不再来找我,我以为他放弃了。谁知他竟然在医馆不眠不休地翻书,给自己的手扎得千疮百孔,我怕他先我一步去了,直接跟他说别白费功夫了,这毒排是肯定排不出去的,除非把我整个人的血抽干换掉,再把造血的骨头也一根根换掉。
孟图南听了直接蔫了,说自己这么多年的医书都白读了,竟然想出这样治标不治本的法子。
我拍拍他的肩跟他说没事,生老病死乃是世间常情,我这毒本就是神仙难救。
没过几天,奶奶的袄子做好了,开始琢磨冬天种什么菜,孟图南却又开始不停地忙活,我问他在忙什么,他说沁风前辈的病近日恶化严重,已经两天吃不下东西了,若是再这样下去,怕又是只能向先前那般用羊肠强喂了。
我忽然觉着自己这病至少有个体面的好处,没忍住问了一句:“沁风前辈这些年都很配合治疗吗?”
真的有人愿意这样活着吗?
她曾是踏马执剑、名满天下的江湖女郎,真的愿意就这样被抹去名姓,终日困于病榻吗?
孟图南低下头去,过了很久才声音喑哑地说:“她不止一次断食自残过。”
默了一会儿,他看了看我的脸色,又道:“前两日,谷主把《凝气说》拿出来给她看,原是想让她高兴些,但她看过之后便一直又哭又笑的,连水都喝不下了。”
难怪了。
难怪柳谷主这些年从不过问我乌有山其他的事,就只说要这秘籍,现在想来“难得一见的探秘人才”不是在夸我,而是委婉地告诉我不用带回去太多无用的信息。
搞半天这