了一旁儿子凑来的大脸。
吴珍戚戚切切,“小白菜呀,地里黄呀,爹爹吃梨,我没汤呀,亲娘呀!亲娘呀!”
玉仙无奈道,“你教你爹分你一半。”
吴承闻言,突然加快了吃梨的速度,等吴珍嚎叫一声,终于想到扑上前去,碗里已经一滴都没有了。
吴珍悲呼道,“这甚么爹呀,我不认了不认了,娘我们走罢,我不要跟他睡一床被子。”
两人又就被窝问题争执起来,玉仙只好去吴珍的房间,把儿子的被子也抱了过来。吴珍丢盔弃甲,决定死守邯郸,一把拽住床上原有的棉被道,“我盖娘的,爹盖我的!”
当着妻子的面,吴承没有跟他计较,等妻子去隔壁歇下了,才翻身上床,一个饿虎扑食,就把儿子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的被子,硬生生地剥了下来!
吴承抢了玉仙的棉被,又把儿子的一床丢还给他。吴珍给被子砸了一脸,张牙舞爪,想要夺回失地。吴承忍无可忍,一把将吴珍拽在腿上,就往他身后扇了两巴掌,逼问道,“你盖谁的,嗯?你盖谁的?”
吴珍挣扎未果,屁股上又挨了两下,被武力镇压,呜呼哀哉,只好割地饲强秦,缴械投降,“我盖我的我盖我的。”
吴承冷哼一声,“还算乖巧。”
吴珍心怀余恨,咬碎一口银牙。
一连几日,吴家父子惑上邀宠,掩袖工馋,争得不亦乐乎。玉仙看他们俩闹成这样,原本盘桓心头的几分惆怅郁郁,也消散了不少。吴珍败多胜少,终于寻到良机,向母亲告状道,“爹的病早就好了,就是想骗娘伏侍他!”
吴承心里冷笑三声,既然儿子无义,就休怪父亲无情,他因道,“娘子,之前阿珍在我府上住了那么久,其实衙役们都精着呢,断不敢下重手,哪里就能伤成怎样!他不敢让你看伤是不是?就是想要躲懒,在那里哄你。”
玉仙疑道,“甚么,阿珍,是不是这样?”
吴珍到底功力尚浅,脸上一红,不敢答话。
涉及功课一事,玉仙当即和丈夫统一战线,顺手往吴承胳膊上拍了一下,催他道,“你儿子伤都好了,怎么还镇日赖在床上,你还不教他起来读书!”
吴承也就顺手往儿子屁股上拍了一下,催他道,“你伤都好了,怎么还镇日赖在床上,还不快起来读书?”
吴珍欲哭无泪,听见吴承又劝玉仙道,“我看着他念书,你去歇了罢。”
吴珍抱着枕头,闷闷地道,“我娘房里可没书给你念。”
吴承道,“竟然小瞧你爹,你如今跟余兄再学释义,学到哪里了?”
吴珍便说了《春秋》中一篇,吴承倚在床头,未尝稍加思索,开口便背了出来,背过半篇,又一句一句地讲起经义。他积年游宦,再讲经文之时,虽不比余相公旁征博引,但深入浅出,讲到晦涩处也清晰明了,更难得他丝毫不用翻书多看一眼。吴珍听着听着,原本的不忿也纷纷转作敬慕,不由惊叹道,“十来年了,爹爹竟然还把经书记得一字不差。”
吴承道,“当年读得很熟,自然记得清楚。”
吴珍没想到父亲会主动提起当年,吴承停了一停,又道,“当时你在外面喝酒回来,其实,别说甚么千日醉了,便是千年醉,万年醉,我也闻得出来,只因我之前也是此道中人。你外公去世的时候,我醉死在外面,我想,如果不是因为这个,你娘也不会赶我。
“我连着两科落榜,也只有等到那个时候,才真的开始发狠读书。”
又怎么能记不清楚呢?萤雪点灯,朔风拂案,他是在一字一字地,剜去自己的曾经。
吴珍听得怔怔愣愣的,一撑床榻,突然扑进父亲怀里。吴承摸了摸他的头,顺着正读的经书引了一句话,道,“举凡父之爱子,教之以义方,弗纳于邪。阿珍,你不要学我。”
吴珍哇的一声,哭了。
他哭得上气不接下气,很快打起哭嗝。吴承正自感伤,忽然看见儿子扯着他的衣襟擤鼻涕。他怒道,“你娘刚给我做的衣裳,你这还叫我怎么穿?!”
“躺床上穿甚么衣服,一发脱了干净!”
“谁都跟你似的,天天裸睡?臭小子,你皮松了,做甚么——住手!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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