仿佛处子,只有那又粗又圆的腰身,还显得有一些天乾的气概。
他笑眯眯的,笑得想一尊弥勒佛,可惜偏偏一点也不祥和,反而十分渗人,他迟缓地转过身子,小山一般的肥肉抖个不停,他像是在找人,很认真地找,又像是因为找不到人,大哭起来:“阿姊,淼淼阿姊人家找不到…”
萧无辞摇头苦笑道:“祸不单行,怎生又偏偏是他来了。”
姬晌欢道:“这是什么人?”
“是妙火殿的人。”萧无辞道,他高声:“你这傻子,又平白伤人性命,我得好好教训你!”
他言罢,人已经凌空从楼阁跃出,他的手中握了剑,漆黑、狭长,没有任何多余的花纹的一把剑。大道至简,铸剑奇才萧大少爷的剑,竟然如此普通,如此朴素。
傻子叫道:“人家才不是傻子,淼淼阿姊喜欢你又如何,人家打死你!”
他仿佛一座肉山,奔跑起来整个大地都在为之颤抖,他没有武器,因为这副身体已经比任何武器都还要好用——姬晌欢甚至觉得,萧无辞一剑刺进去,都未必能刺进他的肠子肚子。
萧无辞当然不会刺穿他,他只是打算教训这个傻子,把对方绑回妙火殿。他虽然双目已盲,甚至没有办法自己走去酒楼的茅房,但是他的耳朵还很好使,这么大的声音已经不需要眼睛。
他如同飞云一般,掠过傻子身后,他已递出一剑,剑光轻灵,剑式奇巧,每一剑都直指傻子身上痛穴——他非但没有刺破傻子的皮肉,还让对方疼得嗷嗷叫唤,他的力道收放竟已如此高超。
姬晌欢靠在楼台,他没有下去,他在看萧无辞的剑招,他并不会用剑,却非常懂剑,比萧无辞自己更懂。这九剑连环本是萧家秘传,可惜萧无辞并未精进,此时使起来空有架势,全仰仗身法灵巧,随心而动,才会在前些日子吃了大亏。
姬晌欢心想,他晚来了一步,如果他未曾去核对剑的去处,那么萧无辞就不会变成一个瞎子。可是他又有些庆幸,正因为对方瞎了,他才能如此大摇大摆地留在他的身边,留在这个“大红人”身边。
他更阴暗地渴望萧无辞因此无人倾心,最后只能依赖于他这个唯一愿意从一开始就留在他身边的人,哪怕一辈子都维持这个顾少爷的身份,不叫他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也并无所谓。
现在大堂里已经只剩下了四个活人,与三个已经永远不能动了的死人,除了傻子,萧无辞和姬晌欢还有一个活人。活人的脸色却不比死人好看,因为他怕死,怕死很正常,怕死的人到处都是,也因为他肉痛,他的酒楼不仅被砸得稀碎,还死了人,换了是谁都无法不脸色发青。
萧无辞坐在趴在地上的傻子身上时,额上已全是汗水,他的脸色发红,轻轻地喘着气,黑色的剑插在一边,剑身上流下了一抹鲜红。
姬晌欢道:“要我帮忙么?”
萧无辞笑了笑:“你不来牵着我,我怎么走得了?”
姬晌欢也笑了笑:“你用你那把剑,不是也能走。”
萧无辞道:“削铁如泥的剑,碰坏了东西怎么办?”
一旁脸色惨白的掌柜终于忍不住开口,他几乎要昏倒过去道:“没有关系,已经没什么东西还是好的了。”
萧无辞歉意地摇摇头,笑起来:“酒楼的损失都记在我账上吧,店家若是急着用钱,晚些时候便去萧家支取,说是萧无辞的客人便可。”
“竟然是萧少爷!”掌柜忽然意识到似乎能够遇到的,一个用剑的瞎子的确可能是名满天下的萧家少爷,所以他的脸色肉眼可见得好起来:“少爷的眼睛,竟是真的坏了?”
“自然不会用这种事作假。”萧无辞无奈,他并不因此感到冒犯,而是又道:“我需得先将这傻子押回妙火殿,若是有人追责此事,便让他们都来妙火殿要人。”
姬晌欢已经来到了萧无辞的身边,他道:“还不走。”
“稍等。”萧无辞道,他不动,反而神神秘秘地开口道:“含光来我身边。”
姬晌欢不解:“做什么?”
萧无辞低声道:“自然是帮我的忙!”
姬晌欢狐疑:“你又要我帮什么忙?”
萧无辞把傻子捆住,他一边捆,一边叹气:“一些说不出来的忙。”
“比如说?”姬晌欢忽然明白了,他自己的脸肉眼可见的红了,他靠近了一些,道:“你又要去解手?”
“嗯。”萧无辞应道。喝酒的确是一件很快乐的事,但是世间一切快乐的事都有代价,喝酒的代价就是膀胱很久也不会空下来:“又觉得憋胀得很。”
“好。”姬晌欢道,他其实不那么希望萧无辞轻松,可他更不想自己的心思被萧无辞发现,他只能违背自己的心意:“我带你过去。”
“请等一等。”
四个人都看向门边,那是一道身影,清丽又瘦弱的女人站在酒楼的门口,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望着里面的一切。她如此美艳又清纯,这两个几乎截然相反的词在这个女人身上丝毫不会突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