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国时,完全不会英文的他,是怎么一步一步走到今天。
想不出来。她偏过脸,打算将手里的咖啡杯扔到垃圾桶里。
才挪动了半步,他的手迅疾地抓牢她的手臂,将她拉了回来。他还在和警察说话,是下意识的动作。
又说了句,警察便转身进办公室了。他放开她的前臂,侧身看她,上下打量,她旗袍前襟蹭得灰了,下摆有血迹,鬓发也散乱了些许。
“有没有哪里不舒服?”他问。
一时胖警察拿出文件和笔,二人签过字,便放他们去了。
夜风很清冷,月亮是一条细线。
他们一前一后往停车场走去。
他穿着黑se正装,和她的白se旗袍别是一番相配,似一九四零年代,一对上流社会的男nv。
他们站在车前,他不开门,也不说话,只是安静地观察着她。
要开口说什么吗?她双手抱臂,低垂着头,像一个背不出课文的乖学生在愧疚。当子弹在空中乱飞的时候,那一瞬间她确信自己必si无疑了,那时候一切都变得很缓慢,外部世界和内心世界的声音画面,都按下了慢速播放键,她也凤姿,笑时像孩子。
凯瑟琳将花接过,踮脚在他颊上吻了一下,“谢谢你亲ai的,我很好,请进。”说完她向后退了几步,将他让进屋内。
她自顾穿过窄窄的走廊往前面去了。他并不见外,将大衣外套脱下,挂在门边的钩子上,便也向前走去。
公寓不大,厨房窗下有张小圆桌便算是饭桌了。一se浅h壁纸和白se碎花的窗帘,电视柜旁散落了些玩具,看上去倒也温馨舒适。
“孩子们今天去他们爸爸那里了。”她从料理台上用木杯子盛了热可可,请他向小圆桌边坐了,玩笑道:“为了不妨碍我们重叙旧情。”
“谢谢。”他笑着双手接过,坐了下来。
“你是怎么做到的?”她抱臂斜靠在窗台上,微笑着看他。
“做到什么?”他抿了一口饮料。
“现在的你居然和以前穷困时没有区别。那个时候你并不自轻,如今你并不傲慢,还愿意和我们这些普通老朋友来往。不过那时你也总是很温和自在,像一个微服出行的善良国王。”她说完后仍是一脸真诚欣赏地望着他笑。
“我没有那么了不起,凯瑟琳。”他微笑了一下。
“我去帮你拿几块曲奇。”
“不用忙了。”他拦了一句,见她匆匆离去,侧脸看窗外的大雪纷纷。铺天盖地的白,把所有的车辆、建筑都变成了ch0u象的线条轮廓,像未加细节和颜se的铅笔草稿画。
那么白——这两天他一直想问妹妹,小时候她喜欢颜seyan丽的衣服,如猩猩红孔雀蓝,为什么现在穿得素净,总是白se米se或者黑se。
“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,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。”
他听到凯瑟琳咬字清晰的念出这句中文,非常诧异的回头,见她端着一大碗曲奇,眼睛蓝汪汪的,站在那里笑。
“你怎么会这一句?”他不可思议地笑着摇摇头。
“我马上要和我的丈夫离婚了,是的,我要离节,妹妹躺在床上。
他微笑驻足了一会儿,往房间外走去。
“哥!”她不满地呼唤。
“诶!哥哥就来。”
他回来时,手里捏着一盒小小药膏,坐到床边,旋开绿se的盖子,捉起妹妹的手臂,对着灯光一寸一寸寻觅红痕,仔细点涂。
冰冰凉凉的惬意中,看着他渐渐抚0安慰到腿部,妹妹有些不好意思,嗫喏着:“哥,你出门时说,今天工作特别多,很晚才能回家。可你这么早回来,因为这个噢?不严重,我只是找借口撒娇。”
他本可以遮掩几句“没有啊,工作提前结束了”,然而沉默了许久,他目光含情地慢慢看向妹妹——那目光像夜里凝在花叶上的露,风一吹,花枝抬起,露珠借着月光闪亮一下,风一停,又会暗下去。
“当时不知怎么了,心里很不是滋味。想到很多年哥哥不在你身边,你吃过一些苦——即使你被小虫子咬一下,哥哥都好心疼,何况……”说到这里,他顿住了,如鲠在喉,深深叹息后,放松下来,轻微地笑着:“不过我也感到幸福。”
她知道他为什么幸福。
收起腿,蜷缩起来,她静静抱着他,没头没尾地说:“哥,那天你一直在外面找我,对不对?”
他将药膏放到床头柜上,“你出门时,我已经后悔话说得太重了。打你电话,一直没有回应,就到外面沿路找你。后来你回电话说在看演出,叫我不要再打扰。我查询了洛杉矶和附近城市所有的演出信息,只有一个时间勉强对的上,开车过去,打算等到散场,可……”
妹妹轻而短促地“哦”了一声,打断了他,凑到他脸颊上亲了一口,放心而满足地躺在他怀里,几次扭动倾斜,调整到最舒服的角度后,拿起床头柜上的书,展开来读,不理会他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