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今天出去了。”说着,宋兆奎也不顾上思量宋母的神情,转身进了宋汝宜的闺房,看她化妆去了。
“亏的厉害,今年只怕一点挣不到了。”房中十分清净,宋汝宜穿着婚服坐在梳妆台前,见他进来也没反应,一张春风面上尽是烦恼,拿着一本厚厚的账本,与身边侍女贴脸密谈。
“杨家的彩礼还能填补呢。”
“撑不了多久,灾民无钱,连租金也交不上,更遑论吃酒买肉的。”
宋兆奎走近了,也看了一眼那本账簿,通红的亏空字样让他深吸一口气。门外,迎亲的喜娘带着分糖的小丫鬟走进来,被屋内低迷的气氛惊了一下,随后笑着夸赞姑娘漂亮,问准备的如何了。
“好兄弟,你背我出去吧。”宋汝宜点点头,放下了账簿,对着镜子理了理头发,便起身了。宋兆奎应了一声,在她面前蹲下,欢喜的心也淡了。
“哦,没什么事,除了右腿骨折,其余都只是些擦伤淤青,不吃药也能好,其他也没什么,有些瘦弱,多给他吃饭就是了。”客房里,喜娘在门口分了些糖果,又说了几句吉祥话,拉着完事的大夫出去吃酒,侯燃忙着看顾那新捡来的乞丐,并不放在心上。
侯燃检查了他的腿,为他擦洗了身子,之后便蹲在床边,将孩子结块的头发剪掉。快中午了,侯燃换了新的床单,才算是把人收拾干净了。
“我要我娘,她病了,求老爷救她。”那男孩醒过来,伸出两只手胡乱拍打床垫,被身上的变化吓了一跳。
侯燃坐在一边,眼神晦暗不明,“乞丐也有娘?”
“你救了我娘,我用一辈子报答你。”
“我已经救了你,若不是我,你的腿都废了。”侯燃拍拍他的小腿上用以固定的隔板,笑道。
“这辈子不行便下辈子,我生生世世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!”
“行啊,我去找找,你娘长什么样?”侯燃满意地坐起来,慢条斯理地问着,伸手将满是污秽的外衣脱去,从衣柜里找了件新的穿上。
“娘便在栗子街榕树下坐着,已经病了许久了,快些去救救她吧。”小乞丐听见侯燃答应,欢欢喜喜地坐起来,乌黑的眼里满是对侯燃期许。
侯燃抱着他,让小乞丐抓住了脖颈,带着小厮,弯弯绕绕用了许久才从宋家大门口出去。另一边,顶不住宋父的催促,披着红衣的宋兆奎跨过门槛正要奉命去照看侯燃,不想几人在门口相遇。
“大哥好。”宋兆奎见了人,急急忙忙行礼,不想侯燃只对他应了一声,笑着瞥了他一眼,便抱着个半大的孩子从他身边过去,头也不回。
“大哥不去吃酒?”
“忙着呢……”侯燃出了门,眼看着行人摩肩,车马相撞,熙来攘往,十分不喜,忙快步跑了起来。他怀里小乞丐为他指了个路,却禁不住好奇,四下打量那些披锦挂玉,往来贺喜的财主、侍从们,人山人海他都见过,从不知人能这样体面。
宋兆奎以为侯燃对他有何非分之想,本还对这苦差厌烦着,不想对方不知何时又收了个孩子,对他全不在意起来。愤慨之余,他远远看着侯燃怀中的男孩,不知为何觉得十分眼熟。
长街古树旁,侯燃看着痛哭不已的孩子,心中也无悲无喜,他忧心忡忡地盯着小孩的右腿,只盼那处不要落下隐疾。他转过眼,盯着女人怒睁着的双眼,不知她死前仍旧念念不忘的是什么。
“我为你母亲收尸,你还愿报答我吗?”侯燃上前一步,拍了拍小孩的肩,问道。
那孩子他测出来应是十二岁足月的年纪,身量却比几个来发喜糖的小丫鬟还小,侯燃看着他哭得喘不过气来,忙为他擦去眼泪。
“娘!”那孩子点点头,抱着女人僵硬的尸骨,放声大哭起来。
侯燃看着,摆手召来附近的乞丐,将沉甸甸银元宝抛出来,砸在街道上,那些个乞丐皆高呼“老爷善心”,哭着笑着对几人跪拜连连,更有明事的,爬到女人身边,哭得鼻涕眼泪流下来,口中直呼亲娘。
小孩转过头,不解地望了他一眼,侯燃对他笑了笑,说:“我倾尽钱财,只为了你。等你养好伤,我带你上山,你就不必和他们一样了。”
这日的宋兆奎过的相当不如意,早晨父母对他耳提面命,不知为何便定要他照顾好侯燃,姊姊出阁前的话也让他放心不下。晚膳这一顿喜酒,吃得他难受。
所有看不顺眼的事中,最奇绝的是,便是那杨家的长孙,他的姐夫,杨浅。他本也只是个俊朗的后生,二十五岁的年纪,因为屡考不中,碰着秀才的顶了,这才放弃了做官的志向,与临近的宋家结亲,安心经营家中事务。此人常年闭关求学,宋兆奎年前才刚见过了他,那人高高瘦瘦,皮肤苍白,眼角上挑,眼下有淡淡乌青,竟是他不曾见过的难言神情,好似让他看上一眼便入了染缸,再也不是清白之人了。
宋兆奎因为对侯燃、对他那满载的包裹想得出神,将那人的事前前后后想了一遍,越看越觉得姐夫长得眼熟,一杯热酒下肚,发现那人活脱脱就是侯燃中午抱着孩子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