刻正穿过最后一个死士的肩胛骨,把他钉在了床沿上。
“你……”他张了张口,不知道要说什么。不知道要先说这几名死士,还是要先说说这辈子他第一次见过的剑光。于是他语塞了。
阿诵对他扬了扬眉毛。
这时候的他终于不是那个整日没有表情、高高在上又难以取悦的贵公子,只是一个微微发着汗,因为武功的进益而双目放光的,练剑的少年。
他们谁都没有说话,只有阿诵的胸脯微微起伏着。王得意眨了眨眼。过了一会儿,带着微微的笑意,他说:“也不怎么样嘛。”
少年柳眉倒竖,似乎正要发怒,但他脸上的怒色顿了一顿,尔后又变成困惑——他低头望去,和王得意一起看见了左臂上一道不知何时划上的伤口。
此刻那伤口边缘已经不再流血,只是泛着幽幽的蓝紫色。
“我……”他只来得及说了一个字,便双目一合,倒了下去。
北风呼啸,大雪初降。
王得意坐在大黑背上,旁边是跟随着的樱桃,樱桃背上,背着一个不省人事的童阿诵。
他本想在城内找大夫,但出发之前,他犹豫了。
他在关内没有文牒身份,出关十年,也没有什么老相识。这时候他带着一个身重剧毒的少年,闯进一家医馆?洗砚司来得一定会比闻到腐肉的秃鹰还要迅速。
去哪儿,这是个问题。
但他终于没有犹豫太久,他翻身下马,又将童阿诵绑在樱桃背上——他看过阿诵的伤口了,那青紫色顺着血管向上爬去,目前还只到大臂,虽说他点了他左臂几道大穴,但他如今内力全无,这几道穴位封不了太久。
“走了,樱桃。”他快速道,再次翻身上马,在风雪中驾着大黑疾驰起来,樱桃紧随其后。他想,刘尔逊不是说自己已然弃恶从善了吗?佛祖这时候就要来考验他了!“驾!”他叱喝一声,两人两骑,在风雪之中很快卷去了身形。
天如醉到京郊,本还有半个时辰的路程。
风雪渐小,王得意松了口气。在出来之前,阿诵已经被他用被子裹得紧紧,但能早些到了室内,也少些风险。但在逐渐散去的雪粒之中,前面隐约现出三人三骑的影子,他心中忽然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。
“……是谁……?”
“我看……逃……”
“去问问……知道……了吗?”
那三人说的话他听不太真切,只是觉得声音格外的耳熟。但他此刻心急如焚,只当是错觉,但仍不敢声张,只好拽拽缰绳,催动大黑慢慢向旁边走,希冀着远远绕开些,再走。横竖弥陀寺几乎近在眼前了!
但那三匹马已经越来越近,并且似乎是看到了他的去向,分头压了过来。
而马上的人,也渐渐显露出真容。
王得意右手掩在袖中,左手缓缓握住了阿诵那柄娘子剑的剑柄。
“王……王亚离?”
为首那人瞪大了眼睛,似乎还同同伴确认似的,彼此交换了一个同样震惊的眼神。而在震惊过后,为首的那个将眼睛眯了起来,不知怎的,还缓缓地笑了。
“真是十年不见了!王亚离。怎么说,咱们哥儿几个,还是挺有缘分的!前几日我听说江湖上……有你的消息,我还不信。没想到……”
“是很久不见了。”屋漏偏逢连夜雨,王亚离只觉后脊梁上爬起一阵战栗,脸上却不动声色,只是淡淡的,“你们几个,还混到京师来了?”
“欸呀呀,这可真是……”那人还啧啧地感叹个不休,笑道,“这不是朝廷恩泽惠下,让我们几个小鱼小虾,也能为除蠹出力么!不然,怎么到得了顺天?哦——我想起来了,你是不是也来过顺天?这地方养人……你一来,居然就此销声匿迹,失踪了十年!要不是这十年,我肯定第一眼就认出你来!王亚离,你也老了哇。”
老。他今年二十五,真没想到,他有朝一日,居然能听见这个字眼用在自己身上。于是他也笑了。
“怎么?你觉得我老了。那要否试试我的剑老没老?”
那人脸上的笑略略敛了一些。
“魏哥!你和他废什么话!你看我这只手……”旁边那人恨恨道,举起一只左手,只见其上只有四根手指,是少了一根尾指。
“当年我问过你了,”王亚离平静道,手心的汗却沁湿了剑柄,“你说你惯用右手,让我砍你左手手指。”
“闭嘴!”魏陵脸上的笑一点也看不见了,他的马在原地焦躁地踱着步子。一直没说话的第三人眼睛发亮,叫道:“魏哥!咱们还差几个就能去洗砚司办差了!要是活捉了王亚离,岂止是喜子,副指挥使也做得!”
他此言一出,魏陵的忌惮显而易见地被动摇了,三人的马逼得更近了。
“别动。”王得意说。
那三匹马又停住了。
不是他的话有什么魔力,是他眼中的杀意,还如十年前一样鲜明。他们身上被他所留下的疤痕,隔着十年的光阴,再次隐隐作